让时间停下,再找出军火所隐藏的位置,最后制造一个子弹的引力源。

    虽然大多数偏离轨道的子弹都打在树上,但仍有不少流弹击中了目标。大家都看向枫华倒下的方向,但没人敢走上前。

    长生揉了揉眼睛,试探性地挪动步子。

    “等等……”

    崇霖被一股莫名的焦虑感所笼罩。总觉得,要发生什么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忽视了崇霖的劝阻,她慢慢靠过去。长生低下头,看到那双橙色的、曾散发着无以伦比的热情的眸子不再生动。她身上弹孔中的血像蜿蜒的蛇,一条一条地从洞里钻出来,隐匿在焦土之中。

    至少有十几处伤口。

    崇霖与柯奈顺着那些黑影的方向一路走向这里——后者远远地停下了,面色复杂又凝重地注视着一切。

    结束了。

    安城也是这样想的。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,他欺骗了钟塔的法则。但这种欺骗是法则本身所允许的。”

    他想起在第三结界中霜阙所说的那番话。

    而且,他也找到了欺骗法则的方法。

    或者说,这并不是欺骗,而是与世界塔的一种交易。

    就像萼莺那样。

    现在,他的身体正一点点化作肉眼不可见的粉尘。这时候,构成他身体中电子与离子所带的电荷相反,而它们正在以尽可能快的速度逃逸。

    不论怎样的形式,怎样的姿态,只要活着出去,就算是于我而言的胜利。

    他是这样如此坚信着。

    潜伏下来,等待机会,等多久都行。

    然后逃出去。

    从这生与死,醒与梦,真实与谎言之间逃出去。

    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幸运的。

    幸与不幸是如此公平地转化着——讽刺似的,世界塔能量守恒的法则。

    “所以说,捉到了啊——”

    剧痛是如此突如其来,几声重叠的尖叫声也是那样嘹亮。

    江硕与時雪终于找到了他们,但在時雪看到这一幕的瞬间,第二声叫喊就这样与它们融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像一滴雨融入奔腾的河流。

    她看到,一只猩红的手臂穿透了长生的身体。

    那树杈般狰狞的手上,还挂着些许细小的、难以名状的人体组织。任凭谁都不敢再去看第二眼。

    伴随着满口的鲜血,那几个阴沉的字眼从枫华的唇齿间溢出。

    悔恨,伴随着大量破碎而冗杂的记忆,滔滔不绝地灌入崇霖的大脑。这悲惨的情感与海量的信息流在他崩溃的边缘反复冲洗、游荡。

    他知道方才的焦虑从何而来、又因何而起了。

    并不是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而是方才,没有发生什么。

    他确乎是看到了枫华的阴谋……他理应看到了,并且,本应该说出口的。

    “心脏!是心脏啊!”

    失控的尖叫声后,柯奈声嘶力竭地叫喊着。她颤抖着伸出手,指向崇霖手中的标本瓶。

    崇霖僵硬地低下头,人们的目光迅速地聚拢过去,就像一块磁铁掉进了铁钉盒里。

    那颗早已死去的、溃烂的心脏,仍不知疲倦地、鲜活地跳动着。

    噗通,噗通……

    崇霖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,还是这标本的。

    但,这个困扰很快就消失了——那只是一瞬间的事,一枚子弹打碎了玻璃瓶,也穿透了那颗本就破碎的心脏。

    福尔马林的气息迎面而来。可这就像一阵风,液体迅速地升华,很快消失了。连散落一地的玻璃碎屑,也化作了白色的粉尘。

    灰白的心脏溢出深红暗淡的血。

    陶佐词持枪的手放松下来,枪支落到地上,细微的响声被厚重的枫叶轻易吞没。月婉戈与柳夕璃很惊讶地看了看他,显然没想到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竟还有如此迅速的判断力。

    他面色苍白,似乎是因为疼痛。这一枪本不在陶少爷的计划内,但当人们的注意力被集中到那颗心脏上时,他的直觉便告诉他,该这样做。

    他的反应很快,但从结果上看,还是太迟了。

    转过头,那只贯穿了长生身体的、犯人的手臂,正像被烈火燃尽的空壳一般,余烬随风散去。以与另一人躯体接触的部分中心,向两端扩散。

    他们分不清那些许红色到底是灰烬的火星,还是沾染了受害者的血迹。

    枫华已经消失的手臂顺势脱离了长生的身体,她笑着向后仰去。

    温暖的尸体渐渐消熔了,她的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。

    那样的笑是如此热烈,热烈的足以融化世间所有的冰川。

    - Nervous 焦虑·Fin 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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