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”葛廷之再也维持不住他儒雅的身形,眼前一黑,气得一个踉跄扶在门框上,林安惊呼一声,旁边杵着的一堆人也都赶忙凑过去。

    葛廷之挥开围着他的人,慢慢站定方才找回呼吸。

    “林安,备板子,拉倒庭中给我狠狠打!”

    林安再是犹豫,此刻也不敢多言,低低应一声,下去准备。

    不一会就有小厮入内,抬着一尺多宽的条凳,拿着油亮的毛竹板子,冒着雨一脸肃色的摆在庭中。

    葛钰不由地想起昨夜死了的孙婆子,这一幕何其的相似,只是一个在夜晚,一个在白日。

    但似乎境况还是要好些,毛竹板至少没红木杖瞧着瘆人,而她也不似孙婆子那样为人,作恶多端死有余辜。

    只要不是葛家家法,管它是毛竹板还是红木杖,她都无所谓,加诸痛苦于身的不是自己,人在屋檐下由不得愿不愿意,至少不会受了苦还心中膈应。

    她趴上去,沙沙而下的雨珠打在身上,凉在心头。

    噼啪噼啪,在葛廷之怒目之下,挥板子的小厮没敢留力,抡圆板子狠劲儿的砸在趴着的人腰背上。

    混着雨水,声音时而沉闷时而脆响。

    痛,令人头皮发麻深入骨髓的痛撕咬着葛钰的神经,她咬着牙,双手交叠在身前死死地扣住条凳,才不至于跌落。

    可如此,也止不住声声闷哼从口中溢出去。

    雨迷了她眼睛,顺着脸颊流入细细的脖子,冰凉的让人三魂发颤。

    一下接着一下,一板接着一板,无人叫停也无人敢停。

    葛钰模糊着眼看着朦胧的夜色,条凳下浅浅的积水,觉得从来未有过的宁静。恍惚间一个人影来到她跟前,俯视着她,好似说着什么话。

    她听不清,才觉得宁静又耳鸣得厉害。

    葛廷之挥停板子,见葛钰模样也是心头发紧。

    “你知错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见她好似未听见,蹲下来,抚抚她湿漉漉黏在一起的头发,凑到她耳边问:“你知错吗?”

    只要她认一句错,就够了。趴在凳上的葛钰是多么的乖巧,像她娘一样温柔,不会对他横眉冷眼,胆大放肆。

    葛钰动动发白的手指,吸吸气,眼前的人与物渐渐清晰起来,雨水蛰着腰背上的伤疼得她眼花直冒,耳边似魔咒一般回响着葛廷之的话。

    “知错……”她轻念,不及葛廷之放下心,蓦地抬起头,双眼发红的盯着他,“你打死我吧。”

    葛廷之坐在地上,整个人如同秋风落叶般失态,她眼中的恨不似作假,那么的认真、浓烈,让他无从遁形。

    是真的亏欠了她,眼前这个趴着奄奄一息的人,是他的女儿,有着同他年轻时不服输的倔强,她是真的不认他了。

    葛廷之抖抖手。

    他害怕起来,习惯了精于算计将事情掌控在手中的生活,无法接受脱离手掌的变故。

    何况,还是步不出府的家事。

    葛廷之作着最后一分犹豫与挣扎,看看条凳上的人,狠心地站起来。

    “打,接着打。”直到打醒她为止。

    板子又被挥舞起来,沉静的沉痛被唤醒,活络的像条条吞肉噬骨的虫蚁,上下游走在葛钰的腰背。一口血混着唾沫卡在喉间,她死咬着牙关,发白的指骨抠在凳沿血珠直冒。

    “你松不松口。”

    葛廷之问得急促,也问的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“不。”

    葛钰摇摇头。

    尽管忍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,其心也亦坚韧。这是她娘未用言语教过,却处处以身为则告诉她的。而她娘唯一的不该,就是选错人并对那人抱有不应有的希翼,以至遗憾终生。

    又是几板子下去,葛廷之匆匆叫停。他怕,他真怕她一直死倔下去打出好歹来。

    葛钰软软的趴着,连折磨她的板子停了也不知,只觉得眼皮困得厉害,想耷下静静的睡下去。

    她动动手肘,一个圆硬之物在袖中滚了滚搁的她不舒服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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