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易安城到安州归宁需出司州定阳,再入雍州幽篁, 经安州柳阴行祁山山道方才抵达, 前前后后, 紧赶慢赶也得花上半月功夫。

    更何况, 葛钰一行一出定阳地界天公便不作美, 日日飘雨, 时走时停的耽搁了好些日子。虽已是初冬, 并非太过寒冷,可绵绵阴雨跟剪不断的愁丝一个样,也足矣让一行赶路人捂手跺脚。

    裹满泥泞的车轮咕噜咕噜的打着转,滞笨地向前行驶。路道两旁黄叶飘零, 混在稀泥路面上被来往之人踏踩,被车马碾压,只余下孤寂的枝干在寒风寒雨中挺直腰杆。一辆马车中响起一阵闷咳, 断断续续的好似喘不过气儿。

    “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锦帛满目担忧, 忙从车榻小几上倒了杯水, 葛钰接过——毫无血色的指尖捏住杯沿,不待润润口,突然手一颤, 心中发紧,杯子‘当’地一声滚落击在车厢面板。令人心悸的咳嗽声又一鼓一鼓透出车厢,锦帛眼红红的抿着嘴, 既轻且熟练地忙为她家小姐顺背。

    愈往幽篁走, 雨越飘越大, 眼见天幕渐渐阴沉,不得已他们一行借宿于临近官道的农家。在归宁侯府秦管家呼喝下,赶车小厮都将车马停了过去。

    幽篁,名如其貌。

    虽还未到府城,这农家房舍附近前后延绵的全是一抹抹深绿篁林,在风中发出沙沙地响,仿若是为初冬萧条奏起曲直的生机。

    人之一见,心境豁朗。

    葛钰被锦帛搀扶着,她脚步虚浮很是无力,从离开易安起就病倒了,来势汹汹一直不见好。日日咳着,如今稍动喉嗓便像是连着肺抽气儿的疼,声音喑哑。

    头顶鸦青色雨伞将葛钰牢牢的遮住,锦帛分出心撑着,全然不顾顺伞面下垂的雨线是否会打在自个儿身上,她怕,小姐已然病了多日,若再沾淋生雨加重病情又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农舍不大,远容纳不下这十来人借住。主人家为人朴实,瞧这一行人打扮,或是不敢或不愿招惹,遂拿出家中吃食让出主屋与所有能御寒保暖之物,拉着孩童一家躲到杂房去了。

    归宁侯府为首的秦管家自然地住进了主屋中,遣人去杂房送了些银子,如主人一般大喇喇瘫坐堂屋中,喝着升腾起白烟热乎乎的茶水,眯起眼翘脚哼曲儿。

    葛钰主仆二人分了间小偏屋,不大,仅放下一张床四面透风,推开门一股子霉味积尘迎面扑来,细小的灰粒儿忙不迭钻进二人鼻眼。锦帛还好只打了个喷嚏咳了咳,葛钰却是苦了,嗓子似被人一把捏住憋喘不过气,又咳又痒既摸不着也止不住。

    生理眼泪迷糊了她眸子,滑落到嘴角咸涩涩的。锦帛急了,伸手扶她家小姐在一处坐下,飞奔去主屋那边找水。一眼便瞧见堂屋桌上的茶壶,也不管那秦管家眯眼哼曲儿,取了个杯子提起一整壶茶便跑。

    锦帛脚撞在门槛上的声响,立马惊醒了秦管家。秦管家一出声,外边屋檐下立着的小厮便两步跳过去将锦帛扯住。

    “跑啊!腿不是挺利索么?死小蹄子。”秦管家骂骂咧咧的从堂屋中出来,“怎么也是葛府的人,算是个大户人家丫头,如何就学了这般不规矩偷鸡摸狗之事!”

    锦帛抱紧怀中茶壶,“秦管家,我家小姐如今身子不好,不过是咳喘得凶了想喝口水润润嘴,一时情急才没与你招呼。”

    “哟,瞧这张小嘴利的。你家小姐从接离葛府起,便是我归宁侯府之人了,你也是我归宁侯府的人,我们侯府可没这擅取不招呼的规矩。如今在外也就罢了,若是府中少不得赏你一顿竹片肉吃,还敢顶嘴!想喝水润口,简单啊,灶屋空着自个儿烧去。世上哪有这许多便宜事儿。”

    不管锦帛是否愿意,怀中一空,小厮将茶壶抢了过去又讨好的送入堂屋为秦管家斟上一杯,出来脸一拉,满嘴不干净的推嚷着她离开。

    “狗仗人势的东西!”锦帛恨恨地跺一脚,便去了灶房中。若非要得急,谁稀罕那点茶水,不给也好,那帮势利眼泡的想来如其貌般黑黢黢的,干净不到哪去。

    锦帛手脚麻利的烧好水,取了两只大粗碗来回翻捣,待温度适宜后才小心翼翼地回那四面透风的小偏屋。

    “小姐……”

    屋中没人。

    锦帛放下双手捧着的碗,听见侧墙窗外似有动静便伸出头去瞧,果不其然,只见她家小姐立在侧墙屋檐下,望着一片幽深的竹林似在想什么,寒风绕绕的卷起她墨发轻轻扬起,时而咳嗽几声,消瘦的身形让锦帛很是自责。

    一路过来,是她未照顾好。

    “小姐。”

    葛钰听见锦帛轻唤,挪了几步到窗边对她笑了笑,伸手接过从里边递出的碗,温暖的碗壁让人不自觉地舒展指尖,热乎乎的漾起氤氲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,锦帛。”喑哑的声音低沉地让人心疼。她缓缓喝了一半,将剩下的递到锦帛身前,“天冷,你也喝。”

    锦帛眼眶突然就红了,忙摆手,“不,不,小姐您喝。灶房锅里还有,奴婢待会儿去盛便好。”

    葛钰摇摇头并未多说,锦帛不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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