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正口里说,救人如救火,姝姗性命危在旦夕,可又叫莫塞别急,先吃饭休息,等他去村东借两匹耕骡,好做脚力赶去沛县。那时人家贫困,马骡都是稀罕的牲口,借耕骡做脚力,村子里面,也只有里正才有这个面子。

    里正走后,莫塞拨拉了两口饭,心中悬着千斤石头一般,哪里吃得下,置了饭碗,到床上仰面躺下,眯着眼,究竟是睡不着。思想着,刘太公派其大子和二子去泗水给刘季报信,不知到了没有。此时此刻,姝姗的性命,也只是当亭长的刘季救得,如不然,莫塞便提了砍刀,半路杀了那亭长和两个随从,救出姝姗,然后远走高飞。

    可是,刀要磨利一些才行,莫塞从床上爬起来,把砍刀在磨石上霍霍的磨了几下,又想,此时还不走,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们?旦若杀了他和随从二人,固然救得姝姗,犯了死罪,又何处逃命去?

    命案可比不得逃避劳役轻松,姝姗和她的前夫只是为了逃避劳役,隐于沼泽地之中,尚且逃不过官吏的侦察拘捕,莫塞若负了命案,只有远走他乡,隐姓埋名,否则就会在劫难逃。大秦天下,民不聊生,如果放弃了捕蛇,对于耕田耙地不在行的莫塞,又如何生存?

    正在胡思乱想,见草屋门外的黑暗里,忽然踱出一个白衣人来,对莫塞笑道:“人还没杀呢!倒先心虚了?”

    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。

    莫塞正要答话,那人竟然不请自入,已跨进屋里,拉条板凳坐下。莫塞进屋来,一看,此人生得清清瘦瘦,面皮苍白,似曾相识,却又想不起来,说:“内人被官差捉去,心中惊恐,顾不得说笑。”

    苍白面皮的白衣人说:“我是为寻红雨伞而来,之前我弄丢了一把红雨伞,被你捡去,这时候应该还我才是!”

    他伸开手来,抓住莫塞的胸衣领,使劲一拉,莫塞扑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闻一股腐臭味,这味道很奇怪,莫塞好像在哪里闻过,又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莫塞结结巴巴的说:“我不曾捡到什么红雨伞……”他想反抗,又害怕得罪了熟人,但究竟不认识这个人,只是隐隐约约觉得,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,说,“这里是我家,我是主人,你是客人,请你放郑重一点。我有急事,要去沛县一趟。”

    那人仍然不放手,盯着莫塞的眼睛说:“借了别人的东西,难道不用还吗?,你烧了我的红雨伞!”

    仍然云里雾里,不知道他说什么,避免这人继续纠缠不休,便对他道:“我家里确实有一把红雨伞,不过,那是内人的唯一的一把布伞,除此之外,只有遮雨用的斗笠和蓑衣。若不相信,你岂放手,让我去取来给你看,绝对不是你的那把雨伞。”

    那人笑道:“我的伞,被你一把火烧了,自然不是我那把;若是你诚心要救你家娘子,可以将她的红伞给我,权当赔了我;你若不想救她,我也不稀罕你那把雨伞,县令要杀要刮,听任便罢。”

    放了手,莫塞急忙去里间,把姝姗珍藏好舍不得用的红伞,拿了出来,递过去,道:“这确实不是你的伞……”

    那人笑道:“我就说不是了,这是你赔我的,知道吗?”他打开红伞,看了一下,似乎不大满意,但说,“罢了,罢了,有我插手,你请放心,你的妻子会一路无碍,那几个官差污不得她的清白,即使到了县衙,县令也奈何不得她。”

    那人在屋里环视一周,又说:“你那土陶罐子,装的是酒还是蛇?”

    莫塞说是酒,是姝姗亲手酿烧的山药酒。

    “既有酒,倒上三碗,我吃了,便去救你的姝姗去,若不然,吝啬酒肉的时候,救不得你的夫人了。”莫塞将信将疑,赶快取碗斟酒,一边说:“别的菜没有,蛇肉能吃不?”

    “蛇肉也将就了。”那人已一口干了一碗酒,莫塞取了风干的蛇肉,拨开火灰,把蛇肉混在热灰里刨混了一会,香味一出,摆了一盘在桌上,问道:“先生贵姓?”

    那人笑了起来:“什么也别问了,看我这身装束,人又如此风流倜傥,又到了秦朝来,岂叫我做……叫我白衣秀士,对,就叫我白衣秀士!”

    转眼之间,三碗酒下肚,一盘蛇肉已啃噬完毕,又叫莫塞斟酒,烧蛇肉,直至喝得酩酊大醉,这才起身,拱手,醉眼朦胧的道:“在下告辞,救人要紧!”

    白衣人捡了姝姗的那把红伞,打开,把自己遮住,跨出门去,待莫塞看时,人已恍然不见。

    莫塞跟出了门来,外面一片青色月光,哪里还见他的影子。

    此时里正刚好过来,对莫塞道:“耕骡已备好,只是租金老贵了。这就随我到骡厩里去。这时候去沛县的话,能在寅时赶到。”莫塞锁门,将刀在腰际挎了,问里正道:“你来时可遇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?”

    里正摇了摇头,莫塞心下思量,这天上月色正好,又不下雨,打什么雨伞?那自称自己叫白衣秀士的男子,一袭白衣,打个红伞,在夜晚走着……难道遇鬼了?

    莫塞和里正容不得拖延时间,赶紧去村东骡厩牵骡,骑了,抄近路朝沛县赶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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