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岁时候,赵佶养在笼子里的金丝小鸟被猫抓出来,又抓又放又咬地玩了半天,等发现时候已经鲜血淋漓,奄奄一息。赵佶把猫赶走后,捧着小鸟呜呜地哭。小鸟只剩下机械的抽搐,身子还是温的,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天空,苍茫无措。

    赵佖说:“你为什么哭?”

    赵佶呜咽着:“我的小鸟死掉了。”

    赵佖说:“它的眼睛好漂亮。”

    赵佶擦了擦眼泪:“我养了好久的。”

    赵佖说:“它已经死了。”

    见赵佶哭得更凶了,赵佖不能理解,起身走了。过了一会,他把一条毛绒绒软绵绵的、破布似的,血迹斑斑的东西拿过来,丢在赵佶面前。

    是那只猫,同样变得气息奄奄的,像那只小鸟。

    赵佖的手里有一把短匕首,镶着玛瑙和黄金。他满手是血,脸上还有猫的抓伤。

    他把匕首递给赵佶。

    赵佶吓呆了,没接。

    赵佖认为是因为他没手,一把抢过那只金丝小鸟。他抢夺的动作很重,赵佶吃痛呻吟了一声,赵佖觉得很新奇,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,他将它狠狠地扔进河里,水面绽开了一朵花,淡下去变成一个圆,逐渐隐匿。

    赵佶哭喊着要将去捡,被赵佖一把拉住。

    赵佖说:“宋公公说不可以靠近河边。”

    宋公公是将他养大的太监。皇子们一出生就被抱到奶妈那里,由太监抚养长大,能见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
    他把匕首放在赵佶手里,指着猫:“弟弟,给你刀,杀它。”

    赵佶颤抖着甩开他的手,大哭:“我不要!”

    赵佖说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只能自己来了。

    他抓起那只猫,一刀一刀扎着。

    鲜血飞溅,溅到他的脸上,溅到左眼上,他闭上一只眼睛,手扬得高高的,一道彩虹似的坠下去。

    赵佶呆呆地看着。

    赵佖说:“它也死了。”

    赵佶觉得这个哥哥变得陌生。只见赵佖不受控制地,咯咯咯地,剧烈地笑起来,他笑得眼泪汪汪,笑得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,笑到笑不动了,慢慢不再笑了,浑身鲜血地朝他爬过来,捧着他的脸,认真地,面无表情地,温柔地问他:“弟弟,你为什么还在哭?”

    宋公公听到动静,过来看发生了什么,见到此情此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捂着心口半天没缓过神。

    此后赵佖不再有这样的表现了,大概是宋公公教过了。

    无一疏漏,才能保证万无一失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失控的状况也会越来越少。

    赵佖知道什么情况下该有什么反应,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。

    就像他在先皇驾崩时,毫不感到悲伤,但他却逼迫自己泣不成声。这也是他觉得自己和周围人最相似的一次。

    也许他们本来就没有区别呢?

    那就随心所欲好了。

    赵佶有点呼吸困难,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习武。

    虽然他对武术一窍不通,但他是知道痛的。赵佖抬起他的下巴的时候,用了几分内力,使他的整个下巴乃至下半张脸都震痛起来,而且——扇子所顶住的位置,让他呼吸很困难。

    然而赵佖是否真的下手不分轻重?这么多年,许多能被原谅的缺陷早就过了期,一点一点地变得凶险起来。

    赵佶开口道:“申王殿下,请你放过他,何必为了一个草民大动干戈呢?”

    赵佖一听这话,眯起了眼睛,凑近了一点,低声问道:“你在为蝗虫说话吗,我的弟弟?”

    赵佶看着赵佖漂亮的丹凤眼,和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面具。他笑起来,眼睛下方两条卧蚕鼓起,他的眼睛明亮澄澈:“好不容易来一次,于你于此地都是好事。那何必要因为蝗虫破坏了你的兴致,把好好的事情搅坏呢?皇上知道的话,也不好吧?”

    扇子从他的喉头离开。赵佖把扇子展开,左手拨弄起上面杂乱的绒毛:“你知道吧,我平素最不喜欢被人威胁。我被威胁成功的次数屈指可数。不信的话,可以问问小滴——唉!我的小滴……可是你好像不太一样。”他边说边笑,抬起眼来看了看赵佶,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凝固结冰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,端、王、殿、下——?”

    赵佶笑了笑:“你放了他,我就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赵佖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害怕了,对不对?你真可爱啊,我逗你玩的,你是我最可爱的弟弟啊!好,我放了他!喂,你,滚远点,越远越好!”

    那小贩一见侍卫松开了他的肩膀,整个人瘫软在地,大喘气了几秒,手忙脚乱地爬起来,卖糕的车也不要了,妹妹也不要了,一溜烟地跑了,很快消失在黑夜里。

    “喂!你妹妹忘记带走了……”赵佶朝小贩喊道,可是他头也不回。他没有回音。

    别的,赵佶可以理解;可是这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呢?

    “我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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