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拂面,镇西堡外的伊犁河谷已泛出点点绿意。冰雪消融后裸露的土地上,军屯士卒正挥锄开垦,引渠灌田。宋晟立于城头,手扶垛口,远眺那条蜿蜒如带的河水,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与坚毅。

    “大人,工部郎中报称,新修水利可灌溉良田八千顷,若今岁播种及时,秋后粮产足供三万军民。”副将捧册禀道。

    宋晟点头:“传令下去,不分昼夜赶工,务必在五月前通水。另调五百民夫助耕,每户分地三十亩,五年免税,但须轮作休耕,不得滥垦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副将欲退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宋晟忽然开口,“再加一条??凡能识字者,额外赐牛一头、铁犁一副。各营设夜校,由随军文吏授课,教以简体汉字与算术。不学者,罚役一月。”

    副将微怔:“连兵也学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宋晟目光沉静,“我们打下的不只是城池,更是人心。今日他们为我种田,明日便为我守土。而要让他们真心愿守,就得让他们知道‘家’为何物,‘国’又为何义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远方尘烟骤起。斥候飞马驰来,滚鞍下跪:“报!帖木儿北路大军突袭阿尔泰山隘口,杀掠我运粮队三百余人,焚车六百辆!哈密告急!”

    宋晟瞳孔一缩,即刻下令:“擂鼓聚将!传屈律速来议事,调协防军第三、第五营即刻驰援哈密,命交河预备役整装待发,随时西进!”

    他转身望向东方??那一片辽阔天际尽头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凝视着这片新生的疆域。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才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哈密以北,戈壁深处,风沙卷起残旗。一支残破的辎重队倒在血泊之中,粮草尽毁,尸横遍野。幸存的老卒蜷缩在沙丘之后,手中紧握半截断刀,眼中满是绝望。

    忽而蹄声如雷,大地震颤。一队骑兵自南而来,旌旗猎猎,上书一个大大的“宋”字。

    当先一人银甲红袍,正是屈律。他翻身下马,蹲身查看一名尚存气息的运粮兵,沉声问:“是谁干的?”

    那士兵咳出血沫,艰难吐出二字:“黑……鹰……”

    “黑鹰?”副官皱眉,“那是乌古斯旧部的标志,不是已被剿灭了吗?”

    屈律眼神陡寒:“没死干净罢了。”他站起身,环视四周惨状,冷声道,“传我命令,所有逃散之敌,不论藏身何处,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。我要让整个西域都知道??动大明一口粮,就要用十倍的血偿还!”

    当晚,十二支轻骑分路出击,携火把、号角、地图深入荒漠。他们不急于追敌,而是沿途点燃烽燧,在岩石上刻下汉文警告:“犯我屯田者,虽远必诛。”并派通译四处宣谕:凡提供线索者,赏银十两;擒敌首级者,授百户爵位,赐田百亩。

    五日后,一名牧民牵着俘虏前来投诚。那人衣衫褴褛,却是原乌古斯左翼千夫长,曾参与围攻别失八里之战。经审讯得知,此人实为帖木儿暗中联络,许以“复国大将军”之职,专司破坏明军后勤,煽动部落叛乱。

    更令人震惊的是??他手中竟持有盖有“忠顺伯印”的通行文书!

    屈律见印,脸色骤变。但他并未慌乱,反而冷笑一声:“好啊,有人想把我推下悬崖,自己取而代之。”

    他立即封锁消息,一面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交河,请顾正臣定夺;一面召集亲信谋士密议。

    “大人,此事若被蓝玉知晓,恐疑您勾结外敌。”幕僚低声道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屈律缓缓踱步,“所以我必须抢在他动手之前,把这潭水搅清。”

    次日清晨,他在校场召集协防军诸将,当众宣布:“昨夜查获逆贼一名,手持伪印,意图挑拨朝廷与我忠顺伯府关系。此乃离间之计,用心险恶!”随即命人将俘虏押出,历数其罪,当场斩首示众。

    然后,他取出一枚金印,在阳光下高举过顶:“诸位请看,这才是真正的忠顺伯印!若有再持假印行事者,无论何人,一律视为叛逆,格杀勿论!”

    众将肃然下拜,无人敢言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当夜,屈律却悄然召见一名老仆,低声吩咐:“你去一趟吐鲁番,找到我姑母家那个失聪的小孙子……把他送到交河译学馆,就说是我赠给顾大人的‘礼物’。”

    老仆不解:“为何是聋儿?”

    屈律望着烛火,声音极轻:“因为他听不见谎言。在这个人人都在说谎的时代,唯有沉默的孩子,才能看见真相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交河,春雨淅沥。

    顾正臣正在书房批阅各地奏报。自升任户部左侍郎以来,他肩上担子愈重。西域十二城户籍初成,一条鞭法试点顺利推行,百姓纳粮较往年增加四成;而屯田面积已达三十万亩,预计今秋可产粟麦百万石,足以支撑前线三年战需。

    但真正让他欣慰的,不是这些数字,而是另一组数据:

    译学馆学生总数突破一千二百人,其中贵族子弟占三成;乡约制度覆盖七城十九寨;讲礼大会每月举行,已有百余村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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