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惟俭所出上下二策,一则奏请圣人,将水务公司股子移出抄捡之列,等同于族田;二则发散股,持股少于五分,认股不认人。

    前者打消财主顾虑,后者全了财主们藏富的心思。如此一来双管齐下,这水务公司的股子必引得财主热捧。

    忠勇王听罢,负手凝眉望向水面,思量半晌说道:“复生此举,怕是会引得日后朝中巨贪以股子逃脱抄捡啊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笑了:“学生敢问王爷,便是没了这股子,那些犯官就没旁的法子藏匿财产了?”

    “嗯?”忠勇王略略思量,缓缓颔首:“此言有理。”

    逃避抄捡的法子多着呢,或是将财产寄在亲属名下,或是干脆铸成银冬瓜埋在深山,除非是犯官自己招认了,否则断然查不出那些金银浮财的去处。

    李惟俭趁热打铁道:“与其让那些金银不明不白的埋在土里,莫不如拿出来纾解朝廷财用不足。再说……此时不抄捡,来日未必不能抄捡啊。”

    忠勇王瞥了其一眼,顿时笑着虚指连点:“复生狡猾,这是请财主们入瓮啊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笑道: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朝廷财用不足,学生只好出此下策。”

    “好,”忠勇王道:“本王明日奏明圣人,请圣人定夺便是了。”他心绪大好,笑道:“哈哈,复生果然智计百出,这一遭本王可是请对了。走,且随本王走一走,那边厢桃花开的正好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二人出得水榭,沿着花园小径缓缓而行。忠勇王与圣人一母同胞,最得圣人信重。早年间领兵在外,一征准噶尔时其便是主帅,奈何无功而返,班师回朝后被圣人安置在了内府。

    忠勇王本心想着领兵,于内府庶务纯属赶鸭子上架,几年下来不好不坏。可巧出了个李惟俭,说不得今年内府能得个头彩。

    许是觉着李惟俭鬼主意多,这忠勇王一路行来,竟将内府重重难处说将出来,请李惟俭出谋划策,直把李惟俭弄了个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他只得连连拱手:“王爷,学生才这個年岁,又不知内府情形,这纸上谈兵只怕是空谈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?嗯……”忠勇王驻足思量,转而看向李惟俭:“我看待过了秋闱,我奏明圣人,直接点了你来内府得了。”

    这岂不是正合李惟俭心意?他当即道:“王爷如此信重,学生敢不听命?”

    “咦?”这下子轮到忠勇王惊奇了,问道:“复生过了秋闱不想着入朝为官?”

    “王爷,秋闱过了,我不过是个实学举人。便是为官,只怕也是微末小吏。且学生擅造物,不如在内府中一展所长。”

    “诶呀,”忠勇王大喜,探手拍了拍李惟俭肩头:“好好好,那就说定了,来日你定要来内府。”

    正待此时,忽而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,伴随着一声声叮咛嘱咐。

    “咯咯咯——”

    “郡主慢些,小心摔了!”

    李惟俭扭头看过去,便见甬道尽头转出个一身襦裙的小姑娘,十来岁年纪,扯着个纸鸢朝这边厢疯跑而来。其后还缀着两个侍女。

    李惟俭扭头看向忠勇王,便见这位黑脸王爷面上露出‘姨母笑’,半晌才为之一敛,呵斥道:“胡闹!穿得这般少怎地就让梦卿出来耍顽?快去带梦卿穿多了衣裳再出来!”

    那小姑娘却驻足扯着飞起来的纸鸢道:“父王,我不冷呢,跑了一头汗,再穿多了非得捂出痱子不可!”

    忠勇王面色又为之一变:“好好好,梦卿你慢些,快去给郡主擦擦汗。”

    转过头来,却见李惟俭垂头不语,非礼勿视。忠勇王挠了挠鼻子道:“我女儿,宠得有些过了,没规矩。这个……本王近日正要寻些嬷嬷、赞善来好生教导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忙道:“郡主天真烂漫,拘束多了反而不美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复生此言正合我心意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心下却是一动,随着忠勇王转身朝另一边行去,因是问道:“王爷,敢问王爷要为郡主请什么样的嬷嬷?”

    “这个,总要懂一些诗文的,最好娴静些。”忠勇王负手而行,说道:“王妃去的早,我又一味宠溺,梦卿的性子就有些野。转眼十岁了,总要学些规矩,可不好再胡闹下去。”

    李惟俭心下大定,思量了下忙道:“王爷,不知学生可否举荐一人?”

    “哦?复生且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他便说道:“此人乃学生族姐,本是学生大伯李祭酒之女,嫁入荣国府与贾珠为妻,育有一子。怎奈两年前学生姐夫染病早亡,族姐便因是守了寡。

    不敢欺瞒王爷,学生幼时得族姐照料,这才侥幸活命。此番入京师见了族姐,见其有如槁木死灰,心下颇为焦急。方才便想着,若是族姐有了这等活计,每日来此放放风,总好过枯守在家里,每日家胡乱思忖。”

    忠勇王又问起过往,李惟俭便将幼时情形说了出来,直听得忠勇王连连感叹,道:“难得复生一片心意。你那族姐既是李守中之女,家学渊源,想来学问是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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