祯微微颔首,似是对他的态度满意。

    嗯,经历过了十几年前那场《朋党论》事件之后,赵祯对欧阳修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了

    “朕知卿本心为公,然则,有过当罚,此次省试中,判卷确有失当、过于偏颇之考官。”

    赵祯略一停顿,吐出了包括梅挚在内的几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贬黜出京,外放州县任职,以儆效尤,亦平物议。”

    “另外,朕方才听说有太学生在御街上辱骂欧阳学士之事,此事着由开封府查办,查实参与者一律逐出太学至于昨日叩阙的太学生,就不必追究了。”

    这番处置,可谓精心平衡,既坚决维护了省试结果的权威,否定了重考的可能,保住了欧阳修和文风改革的大局;又通过惩罚几个“下手过重”的执行层考官,给了太学、给了贾昌朝等反对派一个交代,平息了部分怨气;同时,昨天闹事的太学生都放过,但今天还蹬鼻子上脸的则统统处置。

    贾昌朝等人张了张嘴,终究无法再反驳。

    官家已采纳了他们“处置不公”的部分意见,却彻底否决了其核心的“重考”要求,他们只得悻悻然退回班列。

    欧阳修心中五味杂陈,既感激官家对他过激之举的回护,又对那些因严格执行标准而遭贬的同事感到愧疚,更对朝中对革新的阻力之大有了更深体会。

    他深深一揖:“臣,遵旨。”

    赵祯疲惫地说道:“此事就此了结,殿试筹备照旧,于三月初五举行,不得延误。”

    嘉祐贡举的风波算是暂息,但其实庙堂诸公都知道,眼下朝堂的人事之复杂、派系之纷繁,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自官家亲政以来之最保守派的贾昌朝等人,庆历新政派的富弼、韩琦等人,中立派的张方平等人,以及始终被官家按着不启用的宋庠等人,互相之间全都充满了矛盾。

    接下来不同派系之间的博弈争斗,只会围绕着各种事件愈演愈烈,而且不斗个你死我活,只留下一个赢家,是不可能结束的。

    早朝又议了不少事情,譬如讨论占城国进奉使蒲息陁该如何赏赐这个倒霉蛋到达太平州时,江岸崩塌,他携带的行李和大量贡品全都被沉入江中,吓得不敢回国了。

    总之,杂七杂八议论完,上午都快过半了。

    赵祯回到禁中睡了个回笼觉,因为精力很差,所以睡得有些久,一醒来都已经到了中午,用午膳也没吃几口,就看着桌上并不丰盛的菜肴发怔。

    今日朝会上,太学生叩阙风波虽暂息,但贾昌朝等人借题发挥党同伐异,以及因为欧阳修不按他心意来带来的后续麻烦,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倦怠。

    国事如乱麻,臣工各怀心思,还都是聪明人。

    他这天下至尊,有时竟似那扯线傀儡,处处受制,难得清静。

    赵祯挥退了左右,只留邓宣言在远处静候,自己则信步出了殿门,早春凉风拂面,略略吹散了些胸中郁结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竟走到了天章阁附近。

    “官家可是要召见哪位学士?”邓宣言悄步上前,低声询问。

    赵祯脚步未停,只淡淡道:“去杨安国值房看看。”

    杨安国以翰林侍讲学士身份“判国子监”,但在禁中另有当值之所,便于经筵侍讲。

    此刻他正埋首于一堆经籍注疏之中,听得门外动静,抬头见是官家亲临,慌忙起身迎驾,脸上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喜。

    “臣不知官家驾临,有失远迎。”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赵祯随意摆摆手,自顾自地在房内一张圈椅上坐下,神情慵懒,“今日心里烦闷,想起杨卿此处或可得片刻清净。”

    杨安国何等机敏,立刻心领神会。

    他一边给官家点茶,一边躬身笑道:“官家日理万机,忧劳国事,实乃万民之福。然圣体亦需珍重,些许烦忧,不过如春日薄雾,阳光一照,自当散去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语质朴,甚至带些粗浅比喻,却正搔到赵祯痒处。

    赵祯哼了一声,并未接话,但紧绷的神色却肉眼可见地松弛了几分。

    随后,他接过对方奉上的热茶,却不喝,只望着氤氲的热气出神。

    杨安国也不多言,只捡些朝野间无关痛痒的趣闻轶事,或是符合谶纬之说里预示祥瑞的各地奏报,慢声细语地闲聊着。

    他的话没什么深度,更无甚创见,但贵在态度恳切,语气温吞,如同给猫顺毛一般,一点点抚平人心头的不顺。

    过了会儿,赵祯忽然开口:“你对昨日之事怎么看?”

    杨安国心中一喜,知道机会来了,面上却愈发恭谨:“官家洞见万里,臣不知道此事谁对谁错,不过从这省元人选来看,欧阳学士还是为国取材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赵祯挑了挑眉,似乎提起些兴趣,“怎么说?”

    赵祯身为官家,哪怕有宰执们分担,“日理万机”依旧不是虚言。

    所以不到殿试那一步,不清楚这届考生都有谁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,而即便昨天礼部省试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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