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学良越说越激动,在厚地毯上来回踱步,声音里满是年轻人的义愤:“打仗的时候,跟我讲军纪,讲命令,讲战术!这一打完仗了,反而讲谁脸皮厚、谁手快来了?!照这么下去,以后谁还肯拼命打仗?!都等着别人把硬骨头啃下来,自己再去捡便宜得了!”

    郭松龄看着他,眼神复杂,终于忍不住,声音低沉而犀利:“你怎么还这么幼稚,还没看破?”

    张学良停下脚步,转过头来,眼神里满是不解和不服。

    郭松龄叹了口气,身体往前倾了倾,声音压得更低:“我就问问你,如今的奉天,是谁在制定‘理’?他们制定的理,才是理!照他们那个理——投机钻营者鸡犬升天,诚信经营者清汤寡水。不信你就等着瞧。”

    “会吗?”张学良眉头紧皱,像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我的话只能讲这么多了,”郭松龄摇了摇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,也有一丝决绝,“回到奉天,你自己看吧。准这样!你不是他们那一拨的,那好处能给你?”

    张学良胸膛起伏,年轻人的倔劲上来了:“那我不管!既然我爸让我统帅这个新近成立的津榆司令部,那我就得论功行赏!要不我怎么当这司令官啊?!底下弟兄们怎么看我?!”

    郭松龄沉默了片刻,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生,这个还带着理想主义光芒的年轻人。许多年来,有一层意思,一直像块石头压在他心里,始终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点破。

    今日,在这战后寂静的书房里,他觉得不能再等了。

    “汉卿,”郭松龄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,“这一路走来,有层意思,我一直埋藏在心里,始终没找着机会给你点破了。”

    张学良立刻追问:“哪层意思啊?!你就直说!”

    郭松龄没有立刻回答。他默默起身,走到书房门口,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,然后轻轻但坚决地把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关上,插上了插销。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远去,直到彻底消失。

    他走回来,没有坐下,就站在张学良面前,微微俯身,眼神锐利,声音压得极低,却每个字都像钉子:

    “你张汉卿,必须得尽快成熟起来。”

    张学良闻言一怔。

    郭松龄继续,一字一顿:“不只是作为军事首领,而是作为整个东北的政治领导者!你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,真正地成熟起来!”

    书房里静得可怕,只有墙角座钟的“嘀嗒”声,像心跳一样规律而紧迫。

    郭松龄盯着张学良的眼睛,把最后那句最重的话说了出来:“停止内战,强兵御辱,真正肩负起振兴东北的重任!这才是你该想该做的事,唯一正确该走的路!”

    张学良张了张嘴,刚想发问,郭松龄却抬手制止了他。

    “不讨论了。”郭松龄直起身,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,但眼神深处那团火还在烧,“无论你今晚领会了多少,你心里有数就是!”

    他转过身,走到窗前,背对着张学良,望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。玻璃窗上,映出他自己那张轮廓分明、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脸。

    话里的意思,表面上是希望张学良能接张作霖的班,统帅东北,利用奉军的影响力,助力全国统一。

    但郭松龄心里真正翻腾的念头,比这更深,也更危险——真正能让“停止内战,强兵御辱”这件事看到希望的,是张学良能把这个充满野心、四处征战、将东北军力视为私产和赌注的“东北王”张作霖,从那个位置上替代掉!

    他恨不得这个自己倾注心血培养的学生,能立刻成长起来,拥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,把那个沉迷于军阀游戏、与日本暧昧不清、将东北带入无尽战火的父亲,从权力的宝座上给“请”下来!

    这才是他郭松龄真正的愿望,是他这个出身贫寒、亲历国难、信奉强兵救国的军人,内心最深处的期盼。

    但他终究没把这个最关键的愿望说出口。

    有些道理,他这个做老师的不能开口,只能让学生自己悟出来。有些路,必须当事人自己选择去走。点破父子相替的玄机,于公于私,于情于理,都太过凶险,也太过沉重。

    窗外,天色已完全漆黑。冬日的傍晚总是这样,暮色迅速吞没最后的天光,寒意透过玻璃渗进来。远处营地的灯火星星点点,士兵操练的号子声早已停歇,那片战场终于陷入了短暂的、疲惫的宁静。

    书房里,昏暗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、扭曲。郭松龄站在窗前,张学良坐在沙发里,谁都没有再说话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冷却后的微酸气味,还有那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重。

    最终,郭松龄还是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军帽,仔细戴好,正了正帽檐。他没有再看张学良,只是低声说了一句:

    “我回去了。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拉开书房门,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。脚步声渐渐远去,直到听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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