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依旧是陌生的。每一次弯腰时腰肢的柔韧,每一次抬手时手臂线条的纤细,每一次汗水滑落颈项时那光滑的触感,都在无声地提醒他与过去的割裂。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排斥和恐惧,却如同烈日下的露珠,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,悄然蒸发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奇异的……适应。他发现这具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,动作间带着一种他过去从未体会过的流畅和柔韧。过去能扛起的重物,现在需要更巧妙的姿势和更多的技巧,但他竟然也做到了。甚至一些过去那具身体无法做到的、需要极致柔韧的动作,这具身体也能轻松完成——比如在狭窄的田垄间灵巧地转身,比如轻易地够到高处缠绕的藤蔓。
这认知,最初是惊愕,继而是一种混杂着酸涩的……释然。
那天傍晚,晚霞烧透了半边天,将田野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。叶风没有立刻回家,他独自一人,走到了屋后那片向阳的小坡地。几天前,他偷偷在这里,用那把磨得光亮的旧锄头,费力地挖了一个浅浅的坑,将一颗不知名的、从路边捡来的、干瘪却还带着一点生机的野树种了下去。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,混杂着一种近乎幼稚的冲动和一种无处安放的寄托——仿佛种下它,就能把过去那个“叶风”也一起埋进土里。
此刻,他蹲在小小的土包前。
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落,清晰地映照出那株小小的树苗。仅仅几天,它竟真的活了过来!几片嫩绿的、带着绒毛的新叶,倔强地舒展着,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透着一股蓬勃的、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生命力。那抹新绿,在金色的霞光里,鲜亮得刺眼。
叶风伸出手——那只沾着新泥、指节不再如最初般无瑕、却依旧纤细白皙的手——用指尖,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片娇嫩的叶片。温凉的触感传来,带着生命的脉动。
就在这一刻,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他心底最深处,轻轻地、彻底地断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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