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收整行囊时,一个牛皮信封从包裹中掉了出来, 葛钰瞧见一怔, 默了好半天终是捡起取过烛火缓缓点着。这是祖父给她与阿娘两人的信, 看过后便再没了存下的意义。

    钰儿, 我的小钰儿。

    祖父想你, 想你娘。我知你当年并不愿去你父亲那儿, 只是不忍让阿柔难做。祖父知你性子, 你不是一只笼中鸟,我的小钰儿得自在地飞。

    原谅我没能力护着你们,祖父老了,胳膊腿儿都老了, 想来易安瞧瞧也爬……

    灼热的火苗升起缕青白之烟,她像是察觉不到疼痛,直到一封信烧成灰余下一点角末才松开。锦帛进来瞧见, 惊呼一声, 瞪大眼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“……小姐, 这,这可是您用一生幸福才换回的啊?”

    锦帛挽救般拾起未燃完的角末,“就这么烧了。”

    葛钰垂下黯淡的眸子, 淡道:“人总得向前看,不能永远怀缅过去。已然看过,记在心中便好, 烧了反倒干净。锦帛……你不怨跟着我远离故土, 去一个无亲无友之地?”

    “奴婢不怨, ”她摇摇头,“奴婢早没了家,小姐便是亲人。跟小姐时,奴婢就说过:“我的命是您的。小姐让奴婢生,奴婢便生,小姐让奴婢死,奴婢便死!”

    葛钰拉过她手,放下思绪轻轻一笑,“好。从此以后我俩就是姐妹亲人,别在自称奴婢。”锦帛却是执拗,脑袋如拨浪鼓般的摇。

    一行人从农舍出发,趁着天晴却是早早到了幽篁府。秦管家带着人忙着打点去柳阴的准备,钱婆子忙着去医馆为葛钰抓药,余下四五个身形高壮的小厮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葛钰二人。

    “卖笛呢,卖笛!”

    一个身背竹篓,篓中堆满竹笛鬓角发白的老头路过。边走边低低的吆喝,一双粗布鞋破破烂烂的,挤出两根瘦如干柴的脚指头。

    “老先生,等等。”葛钰出声唤住他。

    老头儿直起些腰杆微微躬着,树皮一般的脸上生出许多斑块,声音很是沧桑:“姑娘,要卖笛么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她在老头背着的竹篓中扫一圈,指着一管爬了些黄褐斑纹的紫竹笛子问:“这如何卖?”

    “其它都十文一支,姑娘看重的是上好老紫竹制的,破费功夫,得三十文。”

    虽说幽篁历来产竹笛竹箫,可一管老紫竹笛才三十文确实是太便宜了。葛钰让锦帛取了二两银子递与老先生,“这里的笛子,我全买了,可够?”

    老头眼眶湿润润的,不是感动而是人老的常态。他有些惊讶,取下竹篓,颤着伸出手又缩回去,“太多了。老儿我找不开。”

    葛钰拿过银子,一把塞在他手中,又自顾带过竹篓,“不多,而且很值。”

    老头儿推搡不过只得理理里外三层的荷包收下,见葛钰她们马车行囊,顺嘴一问:“瞧姑娘应是路过此地,打算往何处去啊?”

    “归宁。”

    “归宁?”那老头皱眉,“既去归宁就得从柳阴过。嗯……趁着篁水未结冰还能行船,得从篁水走。咱幽篁通往柳阴的官道中有处九鬼山,上有匪寇,专对来往商客行人下手,男的留作苦力,女的先辱后杀,死状极其惨烈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老先生相告。”

    老头摇摇头,叹了口气,似是提起了伤心事。葛钰与锦帛把竹篓中所有笛子都搬入马车,将空篓又还与老头。

    老头背上竹篓再没多言。即使是空的,也习惯地弯驼起腰缓缓离开。没一会儿,秦管家与钱婆子都相继回来,秦管家从归宁来往过京都自然知九鬼山匪寇凶残之事,方才便是去忙着打点船只。

    一行人向渡口而去。

    葛钰摸着手中凉沁沁的紫竹笛,若有所思,就连锦帛问她为何突然买这许多笛子也没回应。瞧那老人如祖父一般年纪,看着可怜吗?

    是,也不是。

    葛钰心尖发芽的东西一天天长出嫩叶,脑中回忆如潮水涌来,烘不干赶不退。愈远离易安一寸心便紧上一分,不觉间,陌生如斯的易安城竟也让她开始怀念起来。白天被极力压制的念想,夜晚便偷偷溜入梦中,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河风绕绕,吹起登船人衣袂翩飞。能撬动满怀愁绪的桨缓缓将船体撑离水岸,葛钰倚在船阑边,迎风站了会儿才默默回厢房。

    这时,幽篁街道上几匹飞驰的骏马,慢慢放缓马蹄。马上的人个个高挺英俊,尤其是为首之人,冷着一张脸高贵华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。

    哒哒响声敲击在地面上,适才卖笛的老头又重背了一竹篓低低地吆喝,瞧着身侧突兀的人马吓得往旁边一躲。闫桢扫见篓中竹笛,眉头一蹙,想起某件事,眼神愈发冷了。

    他将缰绳一扯,“如何卖的?”

    老头颤颤巍巍,结舌道:“普通的…十文……紫竹的三十文。”

    “高阳!”

    老头一吓,以为对方不甚满意,忙道:“不,不用三十文。全……全都十文,不,老儿不要银子统统送与各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》》

章节目录

娴宁皇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西山之月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西山之月并收藏娴宁皇后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