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越重镇，庐州城。
西临巢湖，北依淝水，东接江淮平原，南连庐州官道。
四门之中，西门因滨湖多软质滩涂，向来人少。
夜雾弥漫，水汽浸透了岸边的芦苇荡。
三千铁林谷战兵蛰伏于此，如同融入黑暗的巨石，死气沉沉。
这里距离西门城楼不足千步。
胡大勇按着刀柄。
一名斥候的身影从雾中浮现。
“副将，已确认，吴越王急令庐州卫五千人攻打颍州，城内守军仅剩五千，多为新兵老弱。”
“南门扼守官道，布防最密，有两千五百人。”
“北......
雪又落了，比往年早了半月。细碎的白絮无声飘下，落在校舍檐角、田埂土路、孩子们堆了一半的雪人头上。林川坐在廊下，膝上仍摊着那本《民权初解》，书页翻到“公义”一章，墨迹早已被指尖摩挲得微微发亮。他没戴帽子，白发上沾了几片雪花，像岁月不经意撒下的盐。
铃声未响，但今日学堂却格外安静。学生们早早到了，在门外排成两列，没人打闹，也没人堆雪嬉戏。他们知道，先生有心事。
昨夜，飞鸽再至。
信不过巴掌大，纸色焦黄，是用最紧急的“赤羽令”传来的密报：**江州以南三百里，发现地下火道残迹；沿线七村百姓突发怪病，咳血而亡，尸身青紫，口鼻流黑液。百工学院验毒组初步断定，为“腐心烟”泄漏所致??此乃十年前封存的禁术，本应永埋地底。**
林川读完信，一夜未眠。
“腐心烟”不是寻常毒气，而是以霹雳炮残渣混合硫汞提炼而成的致命烟雾，一旦引爆地下管道，可随风扩散三十里，人畜吸入即肺烂而死。当年他亲下令销毁所有配方与设备，并将知情者编入“静语营”，终生监禁于荒岛。如今这毒烟再现，意味着不仅有人逃脱监管，更已掌握全套施毒之法。
更要命的是，江州正是阿禾的故乡，也是陈知远家族祖籍所在。
清晨，林川拄杖走出校门，学生们齐刷刷低头行礼。他轻轻点头，未多言语，径直走向村口老槐树下的石桌。那里，李清风已等候多时，披着染血的斗篷，左臂缠着新布，眼神如刀锋般冷冽。
“查到了。”他声音沙哑，“毒源出自江州城外废弃的‘旧工渠’，原本是灌溉水道，三年前被朝廷以‘修缮水利’名义接管，实则暗中改建为地下火道系统。我们挖出了三段导管，内壁刻有工造监密纹，还有……陈知远的手书批注。”
林川闭眼，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叛徒未死绝，毒根已深种。
“他为何要这么做？”林川问。
“不只是他。”李清风递过一份名单，“十七名原工坊技工中，有九人并未真正归乡，而是被秘密安置在南方九城，组成‘影匠团’，专研封疆技术反制之法。他们不叫自己匠人，自称‘正统承继者’，说我们才是窃国之贼，玷污了兵工正道。”
林川冷笑一声：“正道？用毒烟杀妇孺，就是他们的正道？”
“更糟的是。”李清风压低声音，“我们在导管尽头发现了指向北方的分支设计图??三条主脉，分别对准清水坡、黑石口、雁门墟。若在集市日同时引爆，顺风之下，死伤恐超五万。”
林川猛地站起，杖尖戳入积雪，发出沉闷的响。
这不是战争，是灭族。
朝廷已不再满足于嫁祸或瓦解联盟，他们要制造一场无法挽回的大劫，让百姓恐惧到主动求朝廷“庇护”，甚至反过来唾弃封疆体系。届时，只需一句“林川暴政招天谴”，便可名正言顺挥师北上，重掌天下。
“通知赵元吉、庞大彪、苏砚，立刻召开四方紧急会议。”林川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，“地点不在潼阳，就在雁门墟祠堂。我要让所有人亲眼看见，敌人想毁的是什么。”
“可百姓会恐慌。”李清风担忧。
“那就让他们恐慌之后，再学会反抗。”林川望向南方，“恐惧能杀人，也能唤醒人。我们要做的，是把恐惧变成火把，而不是枷锁。”
三日后，雁门墟祠堂灯火通明。
来自十三省的代表、村老、匠首、民兵队长、女子巡防教官齐聚一堂，连刘婉儿也从百工学院赶回。她鬓角微霜，眼神却比十年前更加锐利。见林川步入，众人起身，无人喧哗，只有一片肃穆的注视。
林川站在高台之上，手中捧着一段漆黑的金属管，内壁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“这是‘腐心烟’导管。”他声音平静，“它本不该存在。可它存在了，而且正对准我们的家园、我们的孩子、我们亲手建起的一切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全场。
“有人问我，为何不直接派兵南下，剿灭源头？因为我知道，杀了十个工匠，还会有百个学徒；毁了一条管道，还会有千条暗渠。真正的敌人，不是这些技工，而是让他们甘愿造毒的信念??那种认为‘只要目的正确，手段便可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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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临巢湖，北依淝水，东接江淮平原，南连庐州官道。
四门之中，西门因滨湖多软质滩涂，向来人少。
夜雾弥漫，水汽浸透了岸边的芦苇荡。
三千铁林谷战兵蛰伏于此，如同融入黑暗的巨石，死气沉沉。
这里距离西门城楼不足千步。
胡大勇按着刀柄。
一名斥候的身影从雾中浮现。
“副将，已确认，吴越王急令庐州卫五千人攻打颍州，城内守军仅剩五千，多为新兵老弱。”
“南门扼守官道，布防最密，有两千五百人。”
“北......
雪又落了，比往年早了半月。细碎的白絮无声飘下，落在校舍檐角、田埂土路、孩子们堆了一半的雪人头上。林川坐在廊下，膝上仍摊着那本《民权初解》，书页翻到“公义”一章，墨迹早已被指尖摩挲得微微发亮。他没戴帽子，白发上沾了几片雪花，像岁月不经意撒下的盐。
铃声未响，但今日学堂却格外安静。学生们早早到了，在门外排成两列，没人打闹，也没人堆雪嬉戏。他们知道，先生有心事。
昨夜，飞鸽再至。
信不过巴掌大，纸色焦黄，是用最紧急的“赤羽令”传来的密报：**江州以南三百里，发现地下火道残迹；沿线七村百姓突发怪病，咳血而亡，尸身青紫，口鼻流黑液。百工学院验毒组初步断定，为“腐心烟”泄漏所致??此乃十年前封存的禁术，本应永埋地底。**
林川读完信，一夜未眠。
“腐心烟”不是寻常毒气，而是以霹雳炮残渣混合硫汞提炼而成的致命烟雾，一旦引爆地下管道，可随风扩散三十里，人畜吸入即肺烂而死。当年他亲下令销毁所有配方与设备，并将知情者编入“静语营”，终生监禁于荒岛。如今这毒烟再现，意味着不仅有人逃脱监管，更已掌握全套施毒之法。
更要命的是，江州正是阿禾的故乡，也是陈知远家族祖籍所在。
清晨，林川拄杖走出校门，学生们齐刷刷低头行礼。他轻轻点头，未多言语，径直走向村口老槐树下的石桌。那里，李清风已等候多时，披着染血的斗篷，左臂缠着新布，眼神如刀锋般冷冽。
“查到了。”他声音沙哑，“毒源出自江州城外废弃的‘旧工渠’，原本是灌溉水道，三年前被朝廷以‘修缮水利’名义接管，实则暗中改建为地下火道系统。我们挖出了三段导管，内壁刻有工造监密纹，还有……陈知远的手书批注。”
林川闭眼，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叛徒未死绝，毒根已深种。
“他为何要这么做？”林川问。
“不只是他。”李清风递过一份名单，“十七名原工坊技工中，有九人并未真正归乡，而是被秘密安置在南方九城，组成‘影匠团’，专研封疆技术反制之法。他们不叫自己匠人，自称‘正统承继者’，说我们才是窃国之贼，玷污了兵工正道。”
林川冷笑一声：“正道？用毒烟杀妇孺，就是他们的正道？”
“更糟的是。”李清风压低声音，“我们在导管尽头发现了指向北方的分支设计图??三条主脉，分别对准清水坡、黑石口、雁门墟。若在集市日同时引爆，顺风之下，死伤恐超五万。”
林川猛地站起，杖尖戳入积雪，发出沉闷的响。
这不是战争，是灭族。
朝廷已不再满足于嫁祸或瓦解联盟，他们要制造一场无法挽回的大劫，让百姓恐惧到主动求朝廷“庇护”，甚至反过来唾弃封疆体系。届时，只需一句“林川暴政招天谴”，便可名正言顺挥师北上，重掌天下。
“通知赵元吉、庞大彪、苏砚，立刻召开四方紧急会议。”林川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，“地点不在潼阳，就在雁门墟祠堂。我要让所有人亲眼看见，敌人想毁的是什么。”
“可百姓会恐慌。”李清风担忧。
“那就让他们恐慌之后，再学会反抗。”林川望向南方，“恐惧能杀人，也能唤醒人。我们要做的，是把恐惧变成火把，而不是枷锁。”
三日后，雁门墟祠堂灯火通明。
来自十三省的代表、村老、匠首、民兵队长、女子巡防教官齐聚一堂，连刘婉儿也从百工学院赶回。她鬓角微霜，眼神却比十年前更加锐利。见林川步入，众人起身，无人喧哗，只有一片肃穆的注视。
林川站在高台之上，手中捧着一段漆黑的金属管，内壁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“这是‘腐心烟’导管。”他声音平静，“它本不该存在。可它存在了，而且正对准我们的家园、我们的孩子、我们亲手建起的一切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全场。
“有人问我，为何不直接派兵南下，剿灭源头？因为我知道，杀了十个工匠，还会有百个学徒；毁了一条管道，还会有千条暗渠。真正的敌人，不是这些技工，而是让他们甘愿造毒的信念??那种认为‘只要目的正确，手段便可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