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崇的膝盖骨很硬，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。
可当独眼龙的大手，像抓小鸡一样攥住他的脖子，另一只手里的短刀，刀尖在他膝盖上轻轻画着圈时，他觉得自己的膝盖骨，好像也没那么硬了。
“我……我接！”
李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。
他是个聪明人，聪明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。
眼下这光景，院子里躺着的是他的亲兵，脖子上架着的是要命的刀，对方手里还拿着王旨。
是死是活，是跪着还是躺着，这道题并不难选。
独眼龙咧嘴一笑，松开......
雪落无声，却压弯了檐角的枯枝。林川站在学堂门口，望着那幅新画久久不语。孩子们已放学归家，唯有风穿过廊下，翻动《民权初解》最后一页，纸页轻颤，像一声未尽的叹息。
他缓缓合上书，指尖停留在封皮上那行烫金小字：“天下非一人之天下，乃万民共守之疆。”这是十年前他在潼阳城头亲笔题写的训言，如今已被刻入十三省每一座学堂的石碑。
可他知道，真正的“守”，从来不是靠一句话、一块碑、一场审判就能完成的。它藏在一个人低头时是否仍记得抬头，在黑暗降临前有没有人愿点燃第一根火把。
阿禾来了，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。三年过去，这少年已长成挺拔青年，脸上不再有逃难时的惊惶，反而透着一股沉静的锐利。他手中捧着一只木匣，漆面斑驳，边角镶铜，像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古物。
“先生，”他声音低稳，“我在江州老渠底发现了这个。埋得极深，外面裹着三层油布，还贴了‘毒秽弃物’的封条。可我认得里面的锁芯??是百工学院早年用的‘双簧扣’，只有参与过火炮设计的人才懂怎么开。”
林川接过木匣，手指抚过锁眼，忽觉心头一紧。这种机关，确实是陈老匠人独创的保密设计，专用于存放最高机密图纸。当年全院不过七人掌握开启之法，如今……只剩他一个活口。
他取出腰间铜钥匙??那是退隐那日，刘婉儿亲手交给他的“终钥”，象征卸去兵权，也意味着永不再触军机。可此刻，他没有犹豫，将钥匙插入锁孔，轻轻一转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匣盖弹开。
里面没有图纸，没有武器，只有一本薄册，封面写着三个字：《正统录》。
翻开第一页，林川瞳孔骤缩。
这不是什么技术文献，而是一份完整的“思想清剿计划”。其核心主张赫然在目：**“民智不可纵，妇权不可兴，匠术不可散。凡违此三者，皆为乱政之源，当以非常手段肃清。”**
更令人窒息的是，这份《正统录》并非出自某位偏执官员之手，而是由朝廷“礼制研究院”联合太学、钦天监、工造监三大机构共同拟定，并加盖玉玺印鉴，列为“国策密档”。
其后附有详细执行方案：
- 每省设“正音教化使”，专司审查民间读物，焚毁《民权初解》《边防策》等“悖逆之书”；
- 女子巡防队定为“非法结社”，凡加入者，三代不得科举，族中男子充军边疆；
- 百工学院改组为“皇家技艺司”，所有匠人须重宣效忠誓词，违者以“技叛”论罪；
- 最后一条写道：**“林川虽退，余毒犹存。宜行‘心诛’之策：使其所爱者反目，所信者背叛，所教者唾弃之。待民心尽失，自然伏诛。”**
林川读完，手竟未抖。
他将册子轻轻放在桌上，吹灭油灯，任夜色吞没一切。
良久，他问：“还有谁知道？”
“目前只有我。”阿禾说，“但我怀疑，他们已经在行动了。”
“怎么说？”
“昨天，清水坡有个孩子被退学了，理由是他父亲曾在志愿守序队服役。今天早上，黑石口的市集禁止售卖《封疆志》改编的话本，连说书人都被抓走了。还有……苏砚来信说，百工学院的新学员中，混进了十几个自称‘皇室旁支’的年轻人，个个精通古礼，开口闭口‘祖宗成法’，已在学生中煽动‘复古议’。”
林川闭眼，仿佛看见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正悄然罩向这片刚刚喘息的土地。
他们不再用炸弹，改用笔墨；不再派刺客，改派“学者”；不炸道路，而要断人心之路。这才是最狠的刀??让你亲手否定你曾坚信的一切。
“他们想让我变成一个笑话。”林川低声说，“让我说的话变成谎言，让我的名字成为愚昧的代名词。”
“那我们就揭穿他们！”阿禾激动道，“把这本《正统录》公之于众！让百姓看看，那些披着礼袍的人，心里藏着多少毒蛇！”
“不行。”林川摇头，“这份东西太重，一旦公开，必起大乱。有人会信，也有人会不信。而怀疑，正是他们想要的。他们会说这是伪造，是林川为夺权编造的阴谋论。到时候，不是真相战胜谎言，而是信任彻底崩塌。”
阿禾急了：“难道就看着他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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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当独眼龙的大手，像抓小鸡一样攥住他的脖子，另一只手里的短刀，刀尖在他膝盖上轻轻画着圈时，他觉得自己的膝盖骨，好像也没那么硬了。
“我……我接！”
李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。
他是个聪明人，聪明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。
眼下这光景，院子里躺着的是他的亲兵，脖子上架着的是要命的刀，对方手里还拿着王旨。
是死是活，是跪着还是躺着，这道题并不难选。
独眼龙咧嘴一笑，松开......
雪落无声，却压弯了檐角的枯枝。林川站在学堂门口，望着那幅新画久久不语。孩子们已放学归家，唯有风穿过廊下，翻动《民权初解》最后一页，纸页轻颤，像一声未尽的叹息。
他缓缓合上书，指尖停留在封皮上那行烫金小字：“天下非一人之天下，乃万民共守之疆。”这是十年前他在潼阳城头亲笔题写的训言，如今已被刻入十三省每一座学堂的石碑。
可他知道，真正的“守”，从来不是靠一句话、一块碑、一场审判就能完成的。它藏在一个人低头时是否仍记得抬头，在黑暗降临前有没有人愿点燃第一根火把。
阿禾来了，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。三年过去，这少年已长成挺拔青年，脸上不再有逃难时的惊惶，反而透着一股沉静的锐利。他手中捧着一只木匣，漆面斑驳，边角镶铜，像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古物。
“先生，”他声音低稳，“我在江州老渠底发现了这个。埋得极深，外面裹着三层油布，还贴了‘毒秽弃物’的封条。可我认得里面的锁芯??是百工学院早年用的‘双簧扣’，只有参与过火炮设计的人才懂怎么开。”
林川接过木匣，手指抚过锁眼，忽觉心头一紧。这种机关，确实是陈老匠人独创的保密设计，专用于存放最高机密图纸。当年全院不过七人掌握开启之法，如今……只剩他一个活口。
他取出腰间铜钥匙??那是退隐那日，刘婉儿亲手交给他的“终钥”，象征卸去兵权，也意味着永不再触军机。可此刻，他没有犹豫，将钥匙插入锁孔，轻轻一转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匣盖弹开。
里面没有图纸，没有武器，只有一本薄册，封面写着三个字：《正统录》。
翻开第一页，林川瞳孔骤缩。
这不是什么技术文献，而是一份完整的“思想清剿计划”。其核心主张赫然在目：**“民智不可纵，妇权不可兴，匠术不可散。凡违此三者，皆为乱政之源，当以非常手段肃清。”**
更令人窒息的是，这份《正统录》并非出自某位偏执官员之手，而是由朝廷“礼制研究院”联合太学、钦天监、工造监三大机构共同拟定，并加盖玉玺印鉴，列为“国策密档”。
其后附有详细执行方案：
- 每省设“正音教化使”，专司审查民间读物，焚毁《民权初解》《边防策》等“悖逆之书”；
- 女子巡防队定为“非法结社”，凡加入者，三代不得科举，族中男子充军边疆；
- 百工学院改组为“皇家技艺司”，所有匠人须重宣效忠誓词，违者以“技叛”论罪；
- 最后一条写道：**“林川虽退，余毒犹存。宜行‘心诛’之策：使其所爱者反目，所信者背叛，所教者唾弃之。待民心尽失，自然伏诛。”**
林川读完，手竟未抖。
他将册子轻轻放在桌上，吹灭油灯，任夜色吞没一切。
良久，他问：“还有谁知道？”
“目前只有我。”阿禾说，“但我怀疑，他们已经在行动了。”
“怎么说？”
“昨天，清水坡有个孩子被退学了，理由是他父亲曾在志愿守序队服役。今天早上，黑石口的市集禁止售卖《封疆志》改编的话本，连说书人都被抓走了。还有……苏砚来信说，百工学院的新学员中，混进了十几个自称‘皇室旁支’的年轻人，个个精通古礼，开口闭口‘祖宗成法’，已在学生中煽动‘复古议’。”
林川闭眼，仿佛看见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正悄然罩向这片刚刚喘息的土地。
他们不再用炸弹，改用笔墨；不再派刺客，改派“学者”；不炸道路，而要断人心之路。这才是最狠的刀??让你亲手否定你曾坚信的一切。
“他们想让我变成一个笑话。”林川低声说，“让我说的话变成谎言，让我的名字成为愚昧的代名词。”
“那我们就揭穿他们！”阿禾激动道，“把这本《正统录》公之于众！让百姓看看，那些披着礼袍的人，心里藏着多少毒蛇！”
“不行。”林川摇头，“这份东西太重，一旦公开，必起大乱。有人会信，也有人会不信。而怀疑，正是他们想要的。他们会说这是伪造，是林川为夺权编造的阴谋论。到时候，不是真相战胜谎言，而是信任彻底崩塌。”
阿禾急了：“难道就看着他们